问心不问

取悦自己

[影子少年] 第三章 我的选择

 那对夫妇只是看着我,什么都没说。但是我感谢着他们目光的注视,我选择了对他们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向他们鞠了一躬。就好像当初我第一次钢琴演出时的谢幕表演,不过当初我的台下有爱着我的父母,他们对我的表演毫不吝啬的大力鼓掌。这一次,是只有一对失神看着我的,属于别人的父母。他们只是呆呆的看着我,似乎在透过我看着谁。

 

可是我不在乎,我现在最想要的就是人们注视的目光,不管这份目光是什么都好,我都接受。

 

那就继续弹下去吧,只要他们能一直注视我。

 

炙热的太阳肆无忌惮的将阳光照耀在我的身上,我能感觉我的身体好像被放在烤炉之上,汗水一直在不停的流,心脏跳动越发的剧烈,我的耳朵不再能听见混乱的钢琴,能听到的只余下自己疯狂加速的心跳声。我好像又站在了那闪闪发光,璀璨的舞台,充满着光明和希望的未来。

 

我中暑晕倒在了钢琴上,是那对夫妇送我回到病房的。

 

我睡醒后,来给我输液的护士告诉我,那对夫妇似乎在打探我的消息想要收养我。我沉默的笑了笑,将这件事糊弄过去了。在护士走后,我毫不犹豫的拿起了之前亲戚给我留下的手机,我打电话告诉他们,有人要收养我,只要他们放弃对我的监护权,我可以把爸妈的遗产都留给他们。

 

电话那头的人接到消息,丝毫没有犹豫,他们在之后马上赶到了医院,与打探我消息的夫妇撞了个正着。我的好亲戚们隐瞒了遗产的信息,作出满心满意的要替我打算的模样,和这对夫妇沟通了所有信息后,大家得到了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在此之后,那对夫妇来见我了。他们告诉我,他们需要一些时间去办理手续,需要我到孤儿院待一段时间。我对他们笑了笑,点了头。

 

我在签下放弃遗产的协议后,我的亲戚们随便找了个孤儿院把我送了进去。

 

在过去家中的东西我没有任何留念的,我唯一带走的只有母亲的珍珠耳环。毕竟,我已经决定把我不完美的过去全部抛弃了。我一直认为,我的出生就是为了达成完美,他们也都一直赞同着我。如此,我的决定只会是正确的。我需要一个新的身份,一个新的完美的家庭,再开始一段新的人生。许说闲在车祸发生的那一刻,也和他的父母永远的留在那里了。

 

我知道我在这个地方不会待太久,因为在我刚来这里的第一天,那对夫妇就来找到了院长询问领养的手续。他们已经告诉我他们的名字了,但是从来没有告诉我他们领养我的理由。我不在乎理由,也不在乎他们的名字,我只在乎他们是否如他们所展示的那般恩爱。毕竟,我在演奏时我看到那个妇人几度崩溃的向她的丈夫怀中哭泣,她的丈夫也是强忍着眼泪,轻抚着她的背,目光却从来没有从我的身上移开。

 

我以为在孤儿院的时候只需要像在学校,在医院时,做到谦虚,有礼貌的待人,我就可以再一次的得到他们的喜爱。可是,在这小小的庭院里,从来都没有不漏风的墙。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着讲不完的故事,他们也渴望着一个新的开始,又或者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被选择的孩子,他们甚至还没有开始自己人生。但是无一例外,他们也都像我一样在等待。

 

可是与他们不同的是,我已经等到了需要等的人,而他们,哪怕到离开这里时,都不会等到了。我一直都知道我运气很好,我也足够的努力能够掌握好上天赋予我的礼物。但是在发生一切那场车祸之后,我不在相信我的运气了。如果真的运气好,又怎么会让我得到之后,又失去,如果我真的掌握了,为什么我却不能够牢牢地握住而不失去?

 

嫉妒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它会让人失去原本的模样,也会点燃人心最黑暗的地方。

 

来这里的第三天时间里,我试图在短暂的时间里融入他们。可是对于曾经的许说闲应该很容易就可以做到的事情,却成为现在的我怎样都做不到的事情。曾经的许说闲只需要走进一个人,主动扬起微笑介绍自己的名字,之后的一切都会水到渠成。毕竟,我的外貌生的不差,被人夸赞甚是寻常;我的家庭不差,我可以拿着他们没有尝过的零食,打开沟通的第一道门;我的学识,一直都远超同龄人一大截,我不断的学习,在他们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时,成为他们依靠的对象。如此,就是曾经的我。但是现在的我,似乎能做到的只有最后一条了,左脸上的疤痕虽然并不明显,且好像是一块美玉上出现了一道裂痕了一样,刺眼的映在所有人的眼里。我的家庭,也在车祸发生后破碎,我的身上除了母亲留下的珍珠耳坠再也没有值钱的物件了。我来这里,可能只会待到一周的时间,所以管理者并没有询问我需要什么,什么年纪,只是简单的告诉我在哪吃饭,睡觉就离开了。但是我知道下午的时候,我们会被集中在一起相互帮助学习,那就是我最好的机会了。

 

“你好,我是许说闲。”我扬起微笑,尝试的和旁边正在苦苦思考着一道数学题的少年搭话。

 

“嗯,你好。”他只是简单的回应了我,并没有再做任何的反应。

 

“我也想和你一起做题,我才刚来,什么也没有。”我尝试的靠近他,去仔细看他的题目。

 

“嗯。”他依旧冷淡的回应我,但是却侧了侧身子,让我能够看到题目。

 

“我想这道题……用勾股定理……如此答案就出来了。”我开始和他讲述我的想法,但是他的眉头并没有放松,反而皱的更厉害了。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笔,而他在我刚开始讲述的时候写下过几个数字,之后却再也没能继续下去。

 

“谢谢。”他忽然抬头对着我道了声谢,就拿起作业离开了。他去向了在教室里指导的青年老师那,老师正在听一个6岁的女孩背古诗。我记得那个女孩的名字,小花。他也不着急向老师寻求答案,只是安静的等待着女孩背完古诗离开后,才开始开口询问。

 

我看着老师熟练的和他讲述着过程,但是却自然的接过了他的手上的笔,在一张草稿纸下写下详细的过程。他虽是双手接过那张草稿纸,但是却在转身走向我时,将纸张夹了起来。我看着这一切,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当男孩回来时,我扬起微笑再一次询问他,我是否可以再和他一起做题。这一次,他依旧应了下来。这道题一共有两个问题,我只讲述了第一个问题,而他去问的也只有第一个问题,我伪装成害羞的模样,指着刚才那道题的第二问。

 

“这道题我只会第一问,第二问可以教教我吗?”

 

他的眉头不再像先前一般紧皱,而是试图像先前的老师一般给我将刚才夹在书中的草稿纸拿出,翻到另一面,试图模仿着老师向我讲述着与上一道题一样的解题思路。我表面点着头,但是却在心中暗暗摇头。第二问虽然只是简单的改了一个数据,但是算法已经不能用第一问相同的思路了。可是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直若有所思的点头,然后对他扬起一个感谢的微笑。

 

在这之后,他已经开始和我说话了。但是,说话的内容也仅限于在学习上。而在说话的过程中,我也只是简短的提出问题,告诉他,我不知道应该要如何做,然后等待他来给我解答。他的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的灿烂,不再带着最初的愁容。

 

直到回到睡觉的地方我才和他分开,他告诉我,他就住在我的隔壁,明天我们可以继续一起学习。我没有拒绝,看似高兴的和他道了声晚安。

 

当我收拾妥当躺在床上时,我的眼睛默然的盯着床板。我们睡的是双人架床,我不再享有自己一个房间的悠然。曾经被暖色灯光熏染着的蓝色天花板在变成冷白色的灯光下的白色天花板后,又变成如今破旧的木板。

 

而这些转变的时间不过是发生在这简短的三个月里。

 

我侧过身伸手去摸枕头底下的珍珠耳环,却摸了个空。

 

我没有慌张,只是冷静的闭上眼睛开始思考,今天中午的时候我还能感受到它的存在,所以是在下午我离开后被人拿走的。下午学习的时间是所有的孤儿院的孩子都要在,而每个人离开的时间却是不固定的。年纪小的孩子可以提前离开休息,而年纪大学业重的孩子要留下来学习更长的时间。这个房间里,只有两个可以提前离开的孩子,一个是刚才去找老师背古诗的孩子小花,另外一个则是我从未在宿舍见过的调皮的男孩。但是那个男孩并不是孤儿,他是食堂阿姨的孩子,所以这里的住所不过是他睡午觉的地方,而我下午离开时他却早已离开。

 

我缓缓的撑起身子,避免撞到低矮的床板。前几日她都是正对着我睡,但是今晚,她却背着我睡,小小的身子还在轻微的发抖。我能看到她的枕头旁鼓起一团,我毫不犹豫的伸手将那团鼓起的东西拿了出来。那是我用来装母亲珍珠耳坠的锦袋,里面装的正是那对珍珠耳坠。

 

她的身体在我抽出锦袋后停止了颤抖,但是我的能隐约的听到细微的抽泣声。我没有再理会,而是离开躺回了床。这一次,我没有将锦袋再放在枕头底下,反而是放在了枕头旁。我的床靠近窗户,月光透过浑浊的玻璃洒在用金色丝线湘绣的一朵栩栩如生的芙蓉花,我凑近试图闻到那缕花香,却只闻到散发着腐朽味道的木头味。

 

母亲,你说在朽木里长出的花朵,会招人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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